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七十七章

關燈
第七十七章

揚州城外, 營帳中。

聶衡之目不轉睛地盯著一幅畫看個不停,他伸出手指在已經幹涸的顏料上輕輕撫摸,動作小心翼翼, 仿佛擺在眼前的並不是一幅畫, 手下的也不是一只打滾的貍貓。

營帳中靜的出奇,落針可聞,沒有一個人敢進來打擾陰晴不定的定北侯。

當然, 凡是都有例外。

離京已有數月的徐內監不顧旁人的阻攔, 怒氣沖沖地闖進來, 看到定北侯波瀾不驚地在賞畫, 一臉的氣急敗壞,“侯爺,陛下的旨意已經下達了一月了, 您遲遲不動手是何意?咱家可實在是等不及了!您可是陛下親封的兩江總督, 陛下對您恩重如山,您莫不是有旁的心思吧?”

大軍停在揚州城外不動不出, 揚州城門明明就開著, 叛黨就在裏面大搖大擺,如此良機竟然錯過?徐內監急的上火,他身為魏安帝的心腹,沒有任何退路, 從接到聖旨的那刻就明白今日若揚州城中的叛黨不死, 改日就是魏安帝亡。

原本以為有驍勇善戰的定北侯在,加上江中的兵力, 他們會很順利地拿下揚州城。徐內監殷勤至極, 心中是打了立功的算盤。可誰曾想, 定北侯到了揚州城外竟然按兵不動。

徐內監驚疑不定, 他害怕定北侯和那首尾兩端的江南節度使一般,心中實際擁護的是那死了二十多年的先太子。

不是有傳言說,定北侯的先岳父季尚書就是先太子一派的中流砥柱,因為私下與先太子遺嗣勾連被陛下賜死?

徐內監的書信早早地送往了平京城,可他也明白北地局勢實在暧昧,戴紹擁兵自重,若是擁有兵權的定北侯再反了,那可真是天要亡大魏!

左等右等數十日了,平京城沒有任何消息傳來,定北侯老神自在,徐內監終於坐不住了。

“聒噪。”被打擾了興致,聶衡之陰著一張臉,一雙鳳眸黑沈夾帶著怒火,竟是直接擺擺手讓人將徐內監拖下去。

徐內監大驚失色,嘴唇顫抖著剛說出放肆二字就被人堵住了嘴,扼住了喉嚨。

作威作福多年,徐內監雖心中感覺到了不妙,但他沒想到定北侯竟然這麽直截了當的動手。整個人死命地掙紮,尤其在看到江中節度使踱步前來的時候,嗚嗚出聲。

江中節度使看到被壓著的徐內監也是一驚,這是魏安帝的貼身內侍,極得魏安帝信任。定北侯此舉是想……

“唰”,利刃從劍鞘抽出,泛著冰冷的光在空中劃過,人頭落地。

“本侯說過了聒噪,拖出去。”聶衡之手持長劍,面色極其不耐,黑沈的眸子掃過地上的鮮血,眼中閃過厭惡。

江中節度使呼吸猛地一滯,有些肥胖的身軀險些站不穩,他看到了什麽?定北侯一劍斬下了徐大監的頭顱……

“江南叛黨著實可惡,徐內監為國捐軀,可歌可泣。”一只手扶住搖搖欲墜的江中節度使,施岐冷不丁地開口,面色如常。

短短數月,施岐從一介貧民爬到兵馬司指揮的位置上堪稱奇跡,其中當然少不了定北侯相助。

節度使聞言,後背一涼,臉上立刻堆起了勉強的笑容,“施指揮說的是,一切都是叛黨的過錯。本官一切都聽從侯爺的安排。”

事已至此,人死了,推到叛黨的頭上最好。不然,可能他的一條小命也保不住。那麽多的兵力可都在定北侯的手中啊!

聶衡之沈著臉看了施岐一眼,嗤笑一聲,“她倒是沒有看錯人,你的確是一個可造之材。等著吧,用不了多久,你的仇就能報了。”

“娘子可安好?”施岐早就察覺到定北侯可能知曉娘子的下落,目光掃過桌案上畫軸的一角,心下一動,開口詢問。

“一幅畫賣了十五兩銀子,她活的比誰都要好,好的不得了。”聶衡之轉身將畫卷起來,語氣冷淡,可若是了解他的人便能聽出其中的一分惱怒。興許還有一分如釋重負。

雖然她去了揚州城,可她並沒有去找那人重敘舊情。

施岐對眼前的定北侯還不夠了解,他聽到季初的消息後慶幸地點點頭,一臉放松,“如此甚好,十五兩銀子比我的月俸都要多了。”

那人還在揚州城中,無論如何都不會傷害到娘子。施岐決定等下給潞州的季家人寫一封信,讓他們安心,不要為娘子擔憂。

“沈家的底細,屬實?”營帳中靜了一會兒,聶衡之小心地將畫軸收在一個箱子裏面,驀然開口詢問,沒有避開流了一臉冷汗的鄭節度使。

“屬實,那人給的消息都是真的。”施岐伸手遞出一封密信,臉色有些覆雜。

有些枯瘦的手指接過密信,展開一目十行地掃過,聶衡之緩緩地勾起了薄唇,笑了,“真是有意思,有意思極了。既然他信守承諾,本侯也樂意玩一玩。”

他容貌艷麗,笑起來的時候仿若百花綻放,可惜有些陰郁詭異的氣質破壞了傾世的風姿。轉過頭來,他看向臉色發白的江中節度使,鄭節度使不由得渾身一顫。

“鄭節度使,勞你這些時日在自己的營帳裏面好好休養了。”他含笑著開口。

鄭節度使和葛知州一般都是一個胖子,體重十分的客觀,被定北侯陰冷的眸子一盯,晃了一下嘭的一聲,重重地跪在了地上,“下官,下官遵守侯爺的命令。”

手下的兵馬司指揮是定北侯的人,徐內監就死在自己面前,識時務者為俊傑。鄭節度使端量著自己的小命,做出了眼下最為正確的選擇。

無他,小命是最重要的。

三日後,徐內監為國捐軀江中節度使病倒的消息傳到平京城,魏安帝勃然大怒,怒斥江南叛黨狼子野心,人人得而誅之。

滿朝的臣子終於嗅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殿上一個老臣出列,顫巍巍地問了一句話,“定北侯手下數萬兵力,可有擒拿住叛黨?”

一句話如同一滴水滴入熱騰騰的油鍋中,瞬間掀起了驚天的駭浪。

定北侯手中那麽多的將士,竟然讓宮中的內監喪了命,而叛黨的消息卻沒有傳來,這意味著什麽……在朝的臣子心中都驚慌不已。

“陛下,必須急招定北侯回京!一刻都不得遲緩!”政黨之間也不為太子的歸屬爭鬥了,北地的戴紹也顧不得了,數位臣子疾呼著要定北侯回京。

“這不能吧?江南的餘孽還沒有解決,定北侯昔日忠心耿耿,為了陛下甚至顧不得自己的性命。”一個臣子據理以爭,不相信定北侯對朝廷有二心。

“原來的定國公還在京中,定北侯不會連自己的父親也不顧吧。他若敢有二心,陛下,臣請立刻捉拿定國公同聶氏一族!”有臣子如此提議,得到了大半朝臣的支持。

“不可!定北侯態度還未知,如此行為只會逼反他,適得其反啊!”同定國公交好的老臣斷然拒絕。

朝廷瞬間又陷入了爭鬥不休,直到一則急報的到來。

寧王被戴紹擊殺!戴紹公然質疑當今帝位的正當性,擁護江南的先德懿太子遺嗣為新主!

北地大亂,徹底造反!眾臣惶惶不已,至於魏安帝怒火攻心之下直接厥了過去。

儲位未定,死了一個寧王還有沁王和辰王,很快以二王為首的政黨們激烈地爭鬥起來,只為一個監國的位置。

***

平京城大亂,比季初上輩子知曉的時間提前了一年。坐在茶樓裏面,得知北地失守的戰況,季初險些砸了手中的茶杯。

戴紹沒死,死的人變成了寧王。底下的人慷慨激昂,大多已經得知揚州城內有真正的皇嗣存在,紛紛起了別樣的心思。

“我儒家擁護正統,我們揚州城那位可是先太子的子嗣,戴紹那廝所言也不無道理,撥亂反正當是如此啊!”

“揚州城外駐紮著那麽多的兵馬,居然按兵不動,照我看,領兵的人肯定也擁護正統,不敢肆意妄為啊!”

當然也有人持不同的意見,出言反駁,“說是有先太子的遺嗣在揚州城,可那人根本就沒有露面過,誰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

“不錯,萬一那人是個騙子呢。頂上的聖人已經坐了皇位數十年,戴紹逆賊分明是找一個借口造反罷了!反正我是不信的。”

還有人只憂心天下百姓不管皇位紛爭的,“唉,無論那人是真是假,戴紹起兵總是真的,萬一平京城失守,這天下可就真的亂了。又有多少數不盡的黎民百姓要因此喪命啊。”

“指不定又要征丁了,我家可就剩下我一個男丁了。”

“你說我們要不要離開揚州城啊?萬一真的打進來怎麽辦?”

“那些兵馬在外面都沒反應,城中的大戶人家也都沒動,肯定不會有事。照我看,平京城的那位肯定會封個王爺啥的,能不打就不打唄,現在最重要的可是戴紹。”

“仁兄說的有道理。”

……

“娘子,揚州若是亂了我們就回潞州去吧。”直到回去住的地方,季初還是冷汗涔涔,雙青擔憂地看了她一眼,以為她在害怕揚州城會起戰事。

“不,再等一等。”上輩子揚州並未出事,出事的反而是潞州。

“雙青,你聽到沒有,守在揚州城外的人是定北侯,施岐理應也在他的軍中。你不要害怕,關鍵時候施岐不會見死不救。”季初安了安婢女的心,她想著應該很快就到了沈聽松露面的時候。

今日有人說了,揚州城中的皇嗣還沒有露面,不知真假。為了向天下人證明真的有先太子的皇嗣存在,沈聽松一定會出現。

“季娘子在嗎?我家娘子有事相問。”隔著門窗,傳來了敲門的聲音,打斷了季初的沈思。

“聽這聲音,是那姚二娘身邊伺候的小紅。娘子,您不要動,奴婢去看看。”雙青眉毛一豎,對姚二娘的觀感又差了許多。

只是說過兩句話而已,敢來叨擾娘子真是不知廉恥。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